“且慢。”
范筱筱叫了停。
众人议论的当口，她转头看向了那个憋得满脸通红的伙计。
“刚刚尽是他们在说，你是事主，刚刚发生了什么事，你大可以一五一十地说出来。”
伙计脸上露出喜色来。
这时，甘家人笑着道：“刚刚他都口齿不清，这会儿还说个什么？”
“有这么多双眼睛看着，还能冤枉了他不成。”
眼看众人又要起哄。
范筱筱一拂袖，冷声道：“众口铄金，三人成虎，你们想仗着人多欺负咱们不成？！”
她目光冷冽地扫了一圈儿：“就因为我阿姐是刺史夫人，所以就要被所有人道德绑架是吧？”
“诸位，可别忘了，现在的青州官府，可不是从前那些草包！”
“对过去的怨愤都发泄在现在的人身上，非但可耻，而且下作！”
范筱筱的话掷地有声，振聋发聩。
围观众人一时都清风雅静起来。
有些人都面色古怪地看向了甘家人。他们回过味儿来就会发现，自己这些人是被这家伙引导和煽动了。
此时此刻，那伙计流着泪噗通一声跪在了范筱筱跟前。
“东家明察！”他砰砰用力磕了几个头，起身指着甘家人道：“是他们！就是他们故意让小人撞上去的！”
“小人明明已经避让了，他们人多，竟然迎了上来！”
“你方才为何不解释。”范筱筱冲甘家人冷冷一笑，继续问了句。
伙计哭得更凶的：“小的也想解释，但他们七嘴八舌，还有那些围观的人，根本不给我机会！”
“我一说就被打断！一说又被打断！最后小的他越来越着急。”
“声音高不过他们，说话直接结巴起来。”
“还被他们推到在地，打了小的两个巴掌。”
小儿说着，就指着自己的脸上控诉。
范氏越听越生气：“你们简直欺人太甚！”
范筱筱心里也很气，但越是这样，她越是冷静。
当下便拉住姐姐：“阿姐，正所谓三人成虎，指鹿为马。”
“有时候，眼睛看见的，也不一定是真的。”
最后一句话是对着围观众人说的。
见百姓们面露羞愧。
甘家人急了。
他们原本就是临时起意要羞辱一下范记商号的人。
后来看见范夫人在，意外之余，还有庆幸，毕竟她出身不高，只是刺史大人在乡野的时候娶的夫人。
这样的人，略施小计，羞辱效果更加明显。
没想到现在竟然栽在一个牙尖嘴利的年轻夫人手里。
甘家人其实是听说过范筱筱的，只知道她在范记商号颇有威望。
不过因为她深居简出，大多数时候都是在府邸里头埋头做事。
整个青州大多数人都以为范记商号之所以叫范记，是因为刺史府的范夫人呢。
“这位小范夫人。”甘家那位男子拱手说话。
他虽然行止礼貌，但话语里却是笑里藏刀：“这也不过是他一面之词，你所说的，也不过自己的臆想罢了。”
“可有什么证据？”
范筱筱不慌不忙：“很简单。”
她转头看向伙计：“你每月月钱几何？”
伙计虽不知道夫人为何这么问，连忙叩头：“一两银。”
“家中父母亲眷可有富庶产业。”
伙计连忙道：“好叫夫人得知！小人父母亡故，只有祖父祖母健在，全靠小的养活！”
他由衷磕头泣不成声：“当初我等背井离乡逃难，走到哪里都是等死！尤其祖父母年迈，断断活不成的。”
“唯独青州的范记商号肯收留我等！”
“小人从挖矿得以进城被录用，现在也还够温饱！”
小伙计情真意切，不惜躯体，磕头磕得额头都青了。
所有人都能看出他的真挚。
尤其刚刚范筱筱她们过来的时候，他不是第一时间跑或者诉苦，而是抱起那匹绸缎想护住。
范筱筱也有一丝动容，她看着伙计受伤的额头，眼眸越发冷冽。
直接盯住了甘家几人。
“可听清楚了？”
“什么意思？”甘家人一时也没明白过来：“这与此事的证据有何关系？”
范筱筱冷笑一声，抬手指着他掌心捏着的十两银子。
“十两银子，好大一笔钱呀，你们这些锦衣玉食的富户子弟哪里经历过要命的困苦？”
“随随便便就能掏十两来赔钱。”
“你可知道你们浇了灯油的缎子价值几何？”
甘家人皱起了眉头。
范筱筱没磨叽：“掌柜的！去拿我范记成衣铺里的账册来。”
“好嘞！”掌柜的手脚很麻利！这会儿看着自家东家都觉得眼里有崇拜的光。
这些时日虽说有官府和古月教照拂，明里暗里没吃亏。
但受气的事儿也不少。
此时此刻，能看见那些人吃挂落，是再爽快不过的事。
范筱筱账目熟稔，尤其这种外头进来的矜贵东西，都会亲自过目一遍的。
立马几分翻到了。
“绣花碧玉绸缎，采购价，每匹二十两。”
“什么！”范筱筱刚一出口，甘家人就惊了：“二十两，你怎么不去抢！？”
范筱筱不为所动，脸上笑容不变：“这只是采购价格，路上请的镖师、路上的车马粮食损耗，都是要算入成本的。”
“加起来，我们若卖，那得四五十两。”
看见对面儿已经额头冒汗，范筱筱冷了脸色：“我也不给你算卖价了，三十两成本价。”
她看向围观众人：“诸位既然有自己的判断，当明白，我这伙计是知晓手中东西的价值的。”
“换了任何一个人，若去送，会往人身上撞么？”
……
此话一出，四周哗然了。
所有人将心比心，那绝对是该避多远就避得更远的。
很快的。
众人羞愧之余就更加同情伙计了。
范筱筱趁机道：“你们不是要赔么？十两可不够。”
甘家众人脸色铁青。
哆哆嗦嗦凑了三十两出来。
范筱筱眯了眯眼睛，微笑：“三十两也不够。”
“小范夫人，刚刚可是你亲口说的，不算卖价，给我们成本价的！”
范筱筱笑出了声：“是啊，这绸布是三十两，按着规矩，寻衅生事损坏货品可是三倍赔偿。”
“得九十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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