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微微松了口气，也不瞒着他，直说道：“回王爷的话，小女不求何事。穆家娘子有恩于我，我不愿看她深陷泥泞，我寻着蛛丝马迹一路追查，顺藤摸瓜便查到了此事。敢问王爷可有查到是何人种下此蛊毒？”
“原来如此。”余达一怔，目光炯炯地看向她，顿了顿接着道：“余某当然有派人去查过，可惜一无所获。不知夫人可有查出什么怪事？”
沈翊宁明目张胆地抬眸看他，欲要试探出几分事实：“虽无实证，却有几分怀疑。不知王爷是否与我怀疑的是同一个人？”
他自嘲地笑出声来，转头看向远处的深山密林，沉声道：“余某怀疑过，也派人去查过，可是别无他法。你斗不过他的。四娘便是这场夺嫡之战中的牺牲品。若真的是他，他为了皇位军权，绝对不会放过穆桓这个定海神针的。”
沈翊宁一怔，原来余达早已怀疑此事也许是李瑨在背后搞的鬼，可是这么多年以来他一直隐忍不发，缄默不语。
“王爷，你就打算一直隐忍下去，让这个真相不明不白吗？”
“我虽然已无兵权，是一个毫无实权只剩虚衔的闲散王爷，不过身在漩涡之中周旋委蛇多时，又怎么会看不清楚呢？后来圣人和皇后娘娘怜我痛失爱女，也给了我们余氏一族许多赏赐和承诺。一物易一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便是最好的生机了。余某老了，只愿河北郡王府安稳百年，只愿四娘安安稳稳、健健康康地活着就好。因此，余某想求夫人一件事。”
河北郡王的背后代表着一整个余氏家族，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他是没有办法为了一己私欲与李氏皇朝撕破脸的。
“王爷，小女明白的。若他当真是幕后黑手，小女会尽力自己想办法的，绝不会曝露余娘子的任何行踪消息，也不会让余娘子知道如此残忍的真相，还请王爷您放心。”
余达抬眸看她，心思流转，他果然没有信错人，李钰的确可当大任。
翌日清晨，沈翊宁端着汤药进屋时，余娘子已经清醒过来，呆呆地望着头顶的幔帐，就如同毫无生机的死尸一般，双眸无神，惨淡灰暗。
沈翊宁也不打破这一刻的安宁平静，静静地坐在一旁的木椅子上，抬手为她把脉。
前方忽然传来女子嘶哑且发狠的声音：“我恨你。”
她淡然自若地回道：“我知道。”
女子才微微消肿的双眸再次泛起光泽水花，两行清泪悲戚汹涌而下：“你、你凭什么要帮我解毒？就、就让我浑浑噩噩地做一辈子的美梦，难道不好吗？”
沈翊宁回视着她，目光凛凛，声音温柔却坚定：“镜花水月皆无用，不如惜取眼前人。”
她一怔，复又望向她，眼眸湿润朦胧。
“阿瑾呢？她可是很担心阿娘我？”
沈翊宁一怔，果然做母亲的最担心的还是自己的孩子。余瑾是她被奸污后生下的孩子，父亲的身份不明。
她宽慰道：“奶娘一直陪着她，她很懂事也很听话。如今最重要的，是你赶紧养好身子。”
她从药箱里取出了两盒白瓷药罐，放在她手里，朗声道：“这是我特制的祛疤膏，一日两次，半年为一个疗程，能让你脸上的疤痕消失。不过要日日坚持才能见效，能否恢复如初，就全在于你自己了。”
余秀莹一怔，手指微微蠕动，紧紧拽着手心里的两个瓷罐子，缄默不语。
沈翊宁在小宅子待了两日，余娘子的身子越发平稳，她终于安心下来。她还陪着阿瑾玩了两日，虽然阿瑾不过三岁，不过很是懂事，知道阿娘生病了，每日都会特意蹲在门廊下认真读书，让人很是欣慰。
沈翊宁一行人启程回了长安城，经过东大街时，只见前头一个商铺门前人潮涌动，马车只能缓慢蹒跚前行。她很是惊讶，不过是离开了十来日，这东大街又开了什么新奇的铺子吗？
她掀起帘子一瞧，目光一凌，又惊又喜，竟然是齐芳斋。门前两大张幡旗随风飘动，写着赫赫然的八个大字“新店开业，买一送一。”
她下了马车，领着樾衡挤进了漫漫人群里头，门口的店小二一边在派号码牌子，一边在撕心力竭地呼喊大家耐心排队、不要推搡拥挤。
沈翊宁一把拉住店小二，大方地给他递了一个小金元宝，匆忙问道：“你家掌柜可在店里？”
店小二拿了金元宝，热情万分地回应道：“回娘子的话，在的在的，不过此时后厨忙得很，我家掌柜不得空不得空。”
“好，多谢小郎君。”
沈翊宁乖乖地在后头排着队，今日她誓要亲自见这掌柜一面。
从烈日当空照到月色渐明亮，排队的人群走了一拨又一拨，沈翊宁一行人终于排到了前头。店小二认出来是方才出手阔绰的娘子，热情地领着她往茶馆里走去。
沈翊宁急急说道：“小郎君，我想要见掌柜一面，不知可否通传一声？”
店小二不解地挠了挠头，方才他得了好处也不好拒绝她，只能如实说道：“回娘子的话，我们家掌柜长得英俊潇洒玉树临风，很多小娘子都慕名而来，不过掌柜一般都不出来见人的。小人可以为您通传一声，可是若是......”
她粲然一笑，朗声说道：“小郎君莫要担心，你与他说，十一月中长至夜，三千里外远行人。你家掌柜一定会来见我的。”
店小二连忙应声是，匆匆往后厨跑去。
不过片刻，小郎君急匆匆地跑出来，热情地迎着几人往后院走去。
后院宽阔明朗，别有洞天。四周绿树茵茵，花草繁茂，树上还挂着几盏精致的灯炉。院子中间种着一颗高大葱荣的大榕树。一眼望过去，这院子应该是精心打造过一番的。传闻中的英俊潇洒的齐芳斋掌柜此时便站在大榕树底下，不过背对着她们几人，看不清他的容貌。
沈翊宁率先开口，朱唇微启：“掌柜安好，小女是齐王府的大娘子沈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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