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容妈妈边咒骂着，边伸手去掐人之时，屋外的北风刮得呼啸，一股邪风撞了一团雪进来，撒了那容妈妈一身。
容妈妈被风雪刮着迷了眼，不得不停下手中的动作，收回手去揉眼睛。
在她没看见的这片刻，那小鹌鹑似的孤女，猛然抬起头来，琉璃色的双眼，全然不受控制，转化成了某种冷血兽类的竖瞳，透出点点的血色之意。
“你说什么？”那孤女的声音淡淡的，仿佛随着北风，散进了雪地里。
“我说，你连名字都起的不如咱家的小姐们，说明将军没放在心上。不过就是个小家雀，上不得台面。”
容妈妈的眼中，也不过模糊一片。
她原本就眼睛不太好，如同受了风雪一吹，更是疼得受不了，忙捂着眼睛，赶紧化了眼里的雪水，继续大小姐交代她要办的事。
容妈妈在将军府里活了一辈子，勾心斗角看的多多了，心底明白的像面明镜。若是办好了这趟差事，大小姐肯定能厚加封赏。说不定，往后的老本钱都能凑够，还能余下一笔小钱，留给小儿子娶个媳妇。
这容妈妈心底算盘打得清清楚楚，前世的云雀，便是在这老婆子手下过活，没想到重来一世，居然还是这个不张教训的丑婆子。
云雀乐意玩前世的角色扮演，可不乐意再次吃苦受罪，那识海里缩着的小姑娘，可比她当初娇气多了。
思及至此，云雀也不乐意在她眼前办得唯唯诺诺。
容妈妈眼中的血水含化了，视野清晰多了。陡然看到眼前的小姑娘，眼眶通红，毫无表情，一副吃人的样子，吓得心底一跳。
虽然被吓了一跳，容妈妈却如同云徽月一般想着，一个穷乡僻壤来的孤女，哪来的本领，居然敢吹胡子瞪眼，朝她叫嚣。
很快，容妈妈便回过神来，想着必定是这小贱种在恐吓她。
“哟，小贱种还敢瞪我，小心我把你的脸给撕下来。”
她边说着，便要再次伸出手，要去扯云雀的两颊。
只见那眼前的小姑娘浑然没了懦弱，嘴角一勾，扯出一抹淡淡的笑来，不过，这明明是普通小姑娘的浅笑，落在容妈妈眼底，却多了一阵刺骨的寒意。就像那屋外刮着的北风，不，居然比北风还要恐怖，就像人赤身裸体，行走于寒冬旷野，连身体都僵住，逐渐冻成了一具冰雕，往身上一敲，都能簌簌掉下大片大片的肉来。
不过，很快，那容妈妈知道这是真的。
在她的手掌，即将触碰到那小孤女的一瞬，像是触碰到什么东西，随即伸出的拇指，硬生生掉了下来，连皮带肉，像是被什么东西给齐齐割掉了。
容妈妈手上的血，喷涌出来，鲜血溅了一地，连带着小孤女那白瓷般的小脸上，都洒上了半边，齐齐整整，像是半边的血花。
那小孤女倒也不在意，随意用掌心擦了擦，那鲜血便糊了一脸，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在拇指被切掉的那一瞬，容妈妈还想着高声咒骂，但当她看到这淡定的人，面对扑上脸的血迹，连眉头都没皱一下，瞬间明白自己惹了不该惹的人。
断掉的一指钻心的疼，容妈妈的脸僵硬笑着，身子也仿佛冻僵，任凭那鲜血直流，都不敢惹了那不知是人是鬼的东西不开心。
“不继续说了？”
那不知是人是鬼的怪物，依旧似笑非笑，面对容妈妈毫无血色的脸，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容妈妈双唇微微颤动，连头也不敢动，身子僵硬的连想要跪下去的动作都做不到。
“贵、贵人饶命...”
“这么快就屈服了？真没意思。本来还想着，奖励你做成傀儡，现在算了吧，有这种傀儡，我都觉得晦气。”
那小孤女不知嘟囔着什么，容妈妈听不懂，但能听懂做成傀儡不是什么好词，更知道，眼前这东西，啊不，这具尊神，她万万得罪不起。
这时，那尊神不耐烦掀起眼皮，问道，“去哪？带路吧。”
话音落下，容妈妈这时才感应到，身体里冻僵的血，再次开始流动起来，不过，随着血液流通，身子骤然一软，跌坐在地板上，地毯上还沾了她的血。
“好好，我带姑娘去。”
此时的她，再也顾不得身子，不知爬了几次，才扶着旁边的椅子，颤颤巍巍站了起来。指上的血也跟着哗啦啦，流了一片。
或着刚才云徽月流了满地的血，落在云雀眼里，倒也相映成趣。
眼瞅着那婆子跌跌撞撞、匆忙往厅外走，云雀再次不耐烦开口。
“等等。”
那婆子吓得腿一抖，差点倒下去，赶忙扶住门框，
她擦了擦头上的冷汗，“姑娘还有何吩咐？”
云雀淡淡瞥了她一眼，眼中的嫌弃之色尽显，“把你的断指包起来，收拾干净，我不想听到外面的人说闲话。”
“啊，是。老奴明白，明白。”那容妈妈僵硬笑着，从腰间掏了个手绢，颤巍巍往断指上缠。
过了半晌，听到一句话。
“若是问到，你身上的血是哪里来的？”
云雀的眼睛半眯起，应着昏黄的烛光，显得愈发诡异。
容妈妈哪还能不明白，这分明是来将军府寻仇的恶鬼。这恶鬼穿着少女的皮囊，蛊惑了将军府上下的人口，就等着掀起腥风血雨，来报仇来了。
她慌忙点着头，“明白，明白。这手上的伤口，是老身不小心弄得。至于血迹，是不小心从偏厅里染上的。”
她眼睛滴溜溜转着，观察着眼前恶鬼少女的脸色，“姑娘脸上的血迹，也是老身手指掐上去的。”
没想到容妈妈这么上道，云雀脸色和缓了许多，点了点头。
“带路吧。”
“诶好，姑娘请。”
容妈妈努力掀起帘子，露出足够少女走过的高度。
眼见那少女淡淡写撇了她一眼，差点手上松了劲，容妈妈心头一跳，咬牙攥住帘子，等着那尊神过去，才敢跨过了门槛。
心底却是起了无尽的悲哀之意。
日后的将军府，恐怕是不好过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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