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风云变幻
太华殿的侧屋里，高允坐在案前，案上摆着纸、笔和墨汁。高允在屋里走来走去，却无法坐到桌前写下去。对于近60岁的中书侍郎高允来说，这是他人生中第一次直接为皇上服务，而他接手的任务就是要写一份诏书——杀128个史官及他们的五族！这诏书写好了，几千人的命也就瞬间没有了，包括宗钦这样的至交好友马上就要被砍头了。
高允在心里翻来复去地想：刚才太子为自己请命，但自己选择了据实回答；如果眼下再不写诏书，要为这些史官及他们的亲戚五族求命，是不是连带着也要把自己的命给搭进去？
高允犹豫不绝：不写诏书，自己会死；写诏书，又怎么能忍心将这些无过之人的命也搭进去？就算崔浩有罪，手下的这些郎官们又如何有罪？他们只不过听命而已。但是皇上如此盛怒，要为郎官们请命只怕一点用都没有啊！但是不是可以为这些人的五族之人请命呢？
高允在太华殿里的侧屋里走来走去，犹疑不绝。
终于，在小黄门贾周第三次进来催问之时，高允抬起头来：“请黄门代为转告，我要面见皇上一次，然后才能写诏书。”
小黄门贾周以看疯子的眼神看着高允：“皇上这两天火气特别大，大人确定要见？”
高允点点头：“我只有再见一次皇上才能写出诏书，请转告中常侍。”
贾周此时也不敢怠慢高允，轻轻地叹了口气出去了。这边，宗爱又对着拓跋焘转告了高允的话。
拓跋焘皱起眉毛，点点了头。
高允走进殿中，对着拓跋焘施礼道：“皇上，崔浩所犯之罪，如果还有别的罪行，那不是臣敢知道的。但如果仅仅因为《国书》没有做到为尊者讳，臣看了那么多史书，认为这还不至于是死罪。请皇上宽恕郎官，还有他们的亲戚五族！”
拓跋焘大怒，命令左右禁军抓住高允。一侧拓跋晃见了，赶紧上来为高允求情：“父皇息怒，高允此举也是为父皇将来在历史上的形象着想。儿臣想请父皇降诏，崔浩可杀五族，他手下那些史官们只杀本人，不搞门诛可好？”
高允伏在地上，久久地才听到拓跋焘吐了一口长气说道：“如果没有高允，这几千人的命就没有啦！”
拓跋晃一直等高允将诏书写好之后，才同他一起从太华殿出来。
一出殿门，确定里面的人听不到他们的对话，拓跋晃出声责备高允道：“先生，人当知机。如果不知道什么时候该说什么话，那要学问有什么用？今天我一直试图引导你说话，你干吗不顺着我的话讲？让皇上如此愤怒？幸好皇上饶恕了你，否则我想救也救不了你呀！一想到皇上大怒的样子，我又要开始心悸了！”
高允对着拓跋晃施礼道：“太子殿下，臣本是东野凡夫，本来就没有想着当官；没有想到在这个官位上呆了这么久，其实老早就该下来让那些贤能的人上位了。我认为作史者就是来记人主善恶，做皇帝因为担心将来在史书上留下恶名，在出台举措时就会谨慎许多。崔浩辜负了皇上的恩德，以一已私欲取代廉洁，用个人爱憎屏蔽公直，这是崔浩的责任呀！但就国书本身而言，书朝廷起居之迹，言国家得失之事，这是为史官者本身的职责。我与崔浩确实是一起做这件事的，死生荣辱，从道义上讲确实也不能让他一个人承担。因为太子殿下的仁慈，我才获得了赦免，就我本意而言，我已做好了和崔浩一起死的准备啊！”
拓跋晃听到高允如此说，动容称叹，不再说一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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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高允分手之后，拓跋晃脸上赞叹的表情转瞬即逝，他命身边的小黄门：“即刻回东宫！”
回到东宫自己平时办公的大殿内，太子冷着一张脸，对孙小说：“让仇尼道盛和任平城马上过来，我在这里等他们。在殿门后留四个卫士，我摔茶碗你就逮捕这两个人。”
孙小先是很吃惊，但看到拓跋晃杀气腾腾的样子，只小声吩咐下去，自有小黄门快步跑去找这两个人。
待到两人进来，拓跋晃示意孙小，孙小自挥手让小黄门掩上了殿门。
“不知道太子殿下深夜有何事命令臣下？”仇尼道盛和任平城两人看太子面色不善，态度也比平时恭谨了许多。
“何事命令你们？你们俩先想一想，是不是应该有什么事向我汇报？”
仇尼道盛反应很快：“太子殿下请恕臣下，我确实没有和太子通报就去找了李孝伯，并且送了一本《国书》给他，并请李尚书向皇帝上书！下臣擅自主张，还是担心万一扳不倒崔浩，那就让下臣一人去承担责任好了。”
任平城也在一边磕头：“下臣和给事作了分工，给事去找文臣，我去找了略阳王拓跋羯儿、仪同三司高凉王拓跋那。我们就想着如果文臣和武将一起出面，那平城内外舆论一定会对崔浩不利。舆论压人，就算皇帝想救崔浩，那也不可能。”
“你们真得就只做了这些事？”拓跋晃面色阴沉，手里拿着茶碗在大殿里走来走去。孙小带着四个禁军士兵在殿门外竖起耳朵听着，惟恐错过了那茶碗落地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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