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点儿已经宵禁，正常地去请大夫是很难的，只有重病和死人之类的大事可以。
李若琏是南镇指挥使同知，加上李止见这也确实是急病，巡逻的兵丁并未为难，郎中很快就来了。
解开腰带，看到了那特殊的绷带，打开黏性弹力绷带，露出里面的云南白药和伤口订书器打下的钉子让对方啧啧称奇。
“我从未见过如此神奇的治疗方式。自然也无从下手，不过观令郎伤势处理得当，问题应是不大。”
李若琏大晚上打扰大夫过来本就不好意思，看对方说了自己儿子没什么问题，贴心的小厮送上早已准备的诊金，遂让府内的管家带着自己的牌子送人家回去了。
那大夫一直在挠头，也有欣喜，心想以后要是都这样治疗，是不是伤口愈合得会快一些。
“父亲，您觉得是谁动的手？”
李止见知道自己在谋略这方面肯定是不如老辣的父亲，故此直接询问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儿，自己若是想起来实在是太伤脑筋。
“你觉得呢？”
李若琏也知道自己这个孩子实在是太过懒散，明明脑子很好使，却不愿意用一用。看着他身上的伤口，李若琏觉得自己是不是有时候太苛刻了。
他和一般的父亲不一样。
老父。
五十多岁才生下的他既是长子也是幼子还是独子，要说是不喜欢不疼爱不欣喜，那是不可能的。可是越是喜爱、心疼、在乎，那就越要为他筹谋好后路。
世道艰难混乱，身处在下面的人都有所感觉，更何况他们这些身在大明高层的人呢？清军南下在北直隶和山东，河南等地肆虐劫掠。山海关的关宁军跟个摆设也差不多了。
所谓的门生故吏，所谓的人情面子。能顶什么事呢？
看着李止见沉默不语，李若琏更加来气。
“我已经六十八岁了，还有几年好活头。本来还想着你叔叔要能晚走几年，我还能把你托付于他，没想到我这兄弟比我死得还早。回家之后不知道先去办公事儿，反而先去了教坊司，活该你有这一劫。”
李若琏越说越来气，蒲扇一般大小的手掌马上就要扇到李止见的脸上，忽而又停了下来。一瞬之间感觉孩子这么大了，再这么教训也不是个事儿。
看到父亲这么着急，李止见觉得要和父亲好好谈一谈这个事儿。
“您好歹也是三品大员我就不说像您品级这么高，位置这么重的了，您看哪家不都是吃香喝辣的，就咱们家天天豆腐白菜，逢年过节也吃不上点荤腥。拼死拼活地为了什么呀？”
“为我皇明万世之基稳固，为我君上能高枕无忧，为天下黎民苍生能三餐温饱。”
李若琏振振有词。
李止见知道自己老爹不是说说，主要还真是这么做了，所以他才觉得这老头迂腐。
李止见一点都没觉得感动和感同身受，那些崇高的理想实在是太飘渺了。远不如吃点好的，喝点好的，锦衣华服来得实在。人生在世何必委屈自己。
李若琏也觉得是平时对于这个孩子要求的太高太严格了。
身处在这个位置里，李若琏也没有任何办法。
“还有别的问题吗?”
李若琏一瞪，面色一沉，李止见哪里还敢有别的问题。
“没了。”
“你说完了，该我说说了，少和王彩珊那姑娘牵扯了，赶紧找个门当户对的。”
李止见撇撇嘴。并未说话。
“说说你的看法。”
李若琏继续道。
“骆养性吧。”
“继续，说说理由。”
“大家不都知道他对王尚书恨之入骨吗？原以为会被赐死，没想到只是流放琼州。他有杀人的动机，两个人是政敌，我把王尚书安全无碍的护送到琼州，那他自然对我恨之入骨。”
“再猜。”
“那就是吴孟明？”
李止见有点不太确信，因为没啥必要啊。
“说说理由。”
李若琏端着茶。
李止见心说，我说啥啊说。
随口一扯，父亲问了，便信口胡诌道：“骆养性虽然去了北镇指挥使的官职，可是北镇的所有人都还在他的掌控之下，吴孟明现在就跟个吉祥物差不多，他是不是想杀了我，栽赃给骆养性。您想啊，我要是死了，您就我这么一个儿子，那南镇和北镇还不拼了命。到时候二虎相争，不就是他吴孟明渔翁得利吗？”
李若琏笑笑又摇摇头。
“你想啊，你都能想到了，所以呢？你都想到了，他俩想不到吗？所以他俩都有嫌疑，但是都不可能。吴孟明不爱管事，不耽误他捞钱问题不大，虽然想掌控锦衣卫，可是这种暗杀的下作事，他应该还做不出来。”
果然和李若琏料想得不差，第二天骆养性之子骆祚昌还有吴孟明都前来看望受伤的李止见。
一个是前任锦衣卫指挥使的儿子，一个是现任的。礼物倒没那么贵重，现在前线告急，送得太重了容易落人口舌，被御史言官弹劾。
李止见没见人，对外声称伤势过重。
来探望的人均由李若琏接待。
李若琏穿的常服，俩人中骆祚昌并未有什么官职，吴邦辅倒是担着北镇掌刑使的职务，今天反而是穿官服过来的。
“伯父。”
“大人。”
骆祚昌以子侄辈自居，吴邦辅倒是一副公事模样。
主要是吴邦辅觉得叫伯父交情没到，其次便是自己父亲是他的上司，上司派儿子过来慰问下，还是端着点架子比较好。
俩人你看我，我看你，大眼瞪小眼，昨天各自的父亲倒是都交代了，过来阐述下自己和这事没关系。
没想到赶在一起了。
这其实也是李若琏特意安排的。
不管幕后之人是怎么想的。目的不都是想让自己和其中一方互相争斗吗？
那既然如此，我也安排一下，让你们两个前任一个现任，好好地争一争。
北镇的职责不需要多说，南镇监督北镇，可名义上又都归属于锦衣卫指挥使，只不过李若琏喜欢做孤臣，只忠于圣上，并没有选边站，无论哪一方得到李若琏的辅助都可以快速掌握北镇。
北镇没几个干净的，拿着龌龊之处给他们撸了，可以让吴孟明迅速都换上自己的人。
骆养性则希望维持现状，现在李若琏就像个待价而沽的美女，看着追求者互掐。
俩人还在僵持，只听得门外传来一声：“圣旨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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