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册里的照片排布倒是颇为奇怪，前半部分都为一片空白，好像有人专门取走了前半部分的照片。
从相册中部开始，才陆续出现了照片。
照片的开始便是老夫妇晚年的时候，他们这时裹着满是汗水的头巾在棚户区劈柴做饭，灶台旁的木制摇篮车上是哇哇叫的孙子，大概才两岁的模样，而后的十页都是按照年份拍摄的，接连都是祖孙仨的合影，只不过肉眼可见的是，孙子的体格从笋尖长成了高竹，迅速超过了老两口象鼻虫般蜷曲的身体，象鼻虫满脸骄傲着围绕着高竹拍照。
“这样的生活还不错，本小姐希望以后可以和你这样安度晚年。”唐婷挽住楚航的手真诚地羡慕道。
安柏尔也不甘示弱，钻入楚航怀中，抢话道：“应该是我吧！”。
而后是一张祖孙三代的合影，缺席多年的父母驱车来到，一家五口人背对着悬浮汽车合影。
接着的照片里，象鼻虫依旧在老去，只是照片空旷，少了高竹的影子，应该是父母把孙子接走了。
在倒数第三照片里，老俩口出现在了养老院门口，身后是其儿女的悬浮汽车，儿女和孙子都在车内，只有他们两人和地上的行李对着镜头傻笑。
倒数第二张，照片里是一排派浑身赤裸的老人，不分男女，他们站在昏暗的浴室里，像屠宰场被肉钩挂起的肉猪，僵硬着低头，凝视着脚下湿透的白色制服，用干枯的双手护住隐私部位，所有人干瘪的脸上只有麻木二字。穿着蓝色制服的中年护工站在远处，用高压水枪喷射着他们松弛的皮肤，在水压的洗礼下，他们冷的发颤，痛的发麻，但没有人松开双手，因为那似乎是他们为数不多的尊严。
最后一张，拍摄在床上，床上架着一尊便携餐桌，桌上架着一只满是乌青的手，手的左侧是一碗饭和一本电话薄。
楚航尚不能确定碗里装的是不是食物，本子是不是电话薄，因为碗里满是蠕动的虫子，本子满满当当，，但每一行都只有相同而不完整的电话号码。
相册到此就结束了，后面都是空白，以后也不会有了。
这应该是这对夫妇悲惨的一生，从辛苦照料孙辈，到儿女将其送至养老院不管不顾，再到被护工当牲畜般对待，最后郁郁寡欢，甚至连儿女的电话号码也记不住。
唐婷沉默地合上了相册。
安柏尔叹了口气，这次倒不是为了和唐婷作对道：“还不如像我一样结扎自由自在呢！”。
不等楚航挣脱她的手，安柏尔自行起身，站立在床边，对着窗外的落日发呆。
“孩子们，来一杯咖啡吧。”端着餐盘，白色套装的摩西姗姗来迟。
“感谢您的招待。”楚航端起咖啡抿了一口，这应该是是由变质咖啡豆研磨出的咖啡粉冲泡而成的，味道远比不上楚航在上城时喝到，“摩西先生，能冒昧地问下，这间房间的主人是如何走的？”
“这里的老人走的原因都差不多，一种是被子女遗弃，一种是被护工虐待，最后一种是二者兼之。”
“您难道不是护工吗？”
“是的，我是。”
“那为什么您会这样评价护工？”
“人是有好有坏的，护工是人，当然也有两类，一种拔断监控，肆意欺负可怜的家伙，另一种把监控安在心中，尽职尽责，我属于后者。”
楚航拿起唐婷膝上的相册，翻到倒数第二张，指着里面身着蓝色制服的护工道：“您真的是护工？护工不应该穿着蓝色制服，而真正的老人才应该穿着白色制服吧。”
摩西倒也不愠，放下手中的咖啡杯道：“烘干机因为昨天的断电没有运转，护工的衣物没干，不然我也不想穿着老人的制服呢。”
“洗衣房在哪儿，检察官吩咐过我们，为了防止我们偷懒，我们只有和穿着制服的护工拍照后才能打卡下班，摩西先生，您能带我们去趟洗衣房吗？或许衣服已经烘干了呢。”楚航不依不饶，已自行起身，双手作出“请带路”的姿势。
“那自然是可以。”摩西淡然笑道，拿起床头柜的餐桌，收走唐婷和楚航喝完的咖啡杯，只留下安柏尔的那杯还在床头柜冒着热气，安柏尔依旧在窗边深思，没有理会摩西的好意。
“看得出，安柏尔小姐还是累了，我们先起身吧。”摩西端着餐盘，带着楚航和唐婷二人，走出了“老人房4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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