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8章 三人
半月以后。
三道乌光从那无名孤峰的山腰飞掠而出，盘旋了一下，像山顶射去了。
此山不高，然而峰顶却笼罩在云雾里面。
不过细看，这云雾有些古怪，漆黑中带着一点点金色。
简单的说是一种禁制了，正确的说是毒。
修真百艺之中，确实也有用毒一道，不过却落了下乘，是比较低劣的一种，与同阶修士争斗，多半还要落于下风。
然而据韩铸所知，并非这“毒功”一道就真的垃圾，只不过是修士不擅长而已，在百万年以前，突兀族的突兀人就有不少用毒高手，其中甚至不乏元婴期的老怪物。
那三道乌芒像一阵乱窜的风，从山谷间的缝隙里窜出，掠过荒僻的乡间土地，越过呜咽的松林，一路向高耸的云海般的山峰直射而去。在那山顶上，像三跃的黑豹一般，三道乌芒迅疾地飞窜着，盘旋不定，时高时低。直至最终，它们平稳下来，停在山顶的一块巨石上。
随着乌芒起伏的动静渐平，一个老人的身影已置身于乌芒中心。他的影子一层又一层地投在那块嘎然截出的巨石上，显得孤独而渺小。风卷起他宽大的破衫和杂乱的白发，他却毫不躲闪，只是双手撑在自己的木拐上，沧桑的面孔不动声色，审视着四下的山色。
他的头上围绕着一块已磨得到处破旧的黑布，松松垮垮地搭在酷热的头顶。染上血丝的眼睛在眼前这片景色上流连，目光越过云海，似乎在寻找着什么。他的背已有点驼，一只手握着那根承托了他几十年生命的木拐，另一只手不时抚摸因年老而脱线的胡须。
他是这片山林高远的见证者，年迈的他也曾年轻过，但时光急促地嘶鸣着向前推进，让他的轮廓变得愈加分明。如今他已经古稀，身体不那么舒适，但他依然执着地爬上这高山，向往地眺望那空怀念念的过去。那三道乌芒最终落了下来，停在他身边，却已是模糊不清。他却笑了，摇摇欲坠地踏出山顶，向着远处漫漫而去。
那第二束乌芒狂暴而降，像突然爆发的滚滚浓烟般蔓延开来。它落在巨石上瞬间炸开，扑面而来的尘埃中顿时走出一个高大的身影。
他几乎凭空出现在石头上，身姿挺拔，四肢健壮，右手拎着一个木头箱子。他动作迅速，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只是个刚完成任务的快递员。
然而他的相貌却异常可怖。他身材壮实，正当青年，但却没有鼻子。恰恰是那张原本应该堂堂正正的脸上，空气中留下的可怖痕迹。他的脸上有一长条可怖的伤疤，从额头横贯到脸颊，整条伤疤长而狰狞，粗鲁地破坏了他本应该合乎天平的面庞。
他的动作干脆利落就像一台没有感情的机器，将箱子放在地上后就转身而去。他没有任何一个动作流露出任何温存。此刻他的一切神态都昭示着一个身负使命，仿佛受诅咒般孤独的角色。
然而这一切又不是他的错。从他身上艰难的道路和粗狂的伤疤可以看出，他曾经历过太多艰辛。而如今唯一给他留下的就只有这具有力却不为任何事物感动的身体。
他的出现像一个闪电般突然而去，简短而怪异，却在黑暗幽静的山脉中留下了一道难以消除的裂痕。片刻后，那黑幽幽的山林又回到了原本的寂静中。
那第三道乌芒悄然降落，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就已经静静停在巨石上，看上去有着格外的平静。
当这束乌芒散去时，露出了一个年轻男人的身影。他三十上下，相貌并非什么看得出特别之处，还是那种进门出门看不记住的模样。
他身形匆匆，从巨石上跃下，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似乎只是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路人。携一只扁木箱在手，步履匆匆地向山下走去。
就在这时，他抬头眺望了一眼高耸的山顶。他看上去并非真正在看着，眼中流露出的并非实在的景色，而是一种渴望或者怀念。
一瞬间，他的身上仿佛透露出了一丝光芒。虽然年轻普通的他让人很难想象，但在这一瞬间，他仿佛真正成了洛伊，那位深受长老器重的最有希望突出的突兀人。
但是一切都很快的消散了。他下一步的步履依然稳健而匆忙，他走下山去，转身便融入渐浓的夜色中。仿佛什么都没有改变一样。
只不过是一个代人而走的寄存在这具形体中的灵魂罢了。虽然年幼却已经不再拥有原本应有的希望，只为最后一点微弱的光芒来回呼应，消逝在这个寂静的黑夜里。
三道乌芒悄然而至，亦毫无痕迹的离开。山石上空无一人，巍峨的山脉在黑夜里静默无声，唯有星辰静静凝视着这一切。
三人降落后，仅是彼此匆匆一瞥，就分别保持着不同的身份。
老者桑托神色淡淡，从怀中掏出一张传音符，低语了几句后吹口气将符纸化作一道火光，迅速飞入云雾之中。
话音未落，眼前云雾顿时剧烈翻涌起伏，低沉轰鸣声平缓而显得沉重。云层仿佛分开了，露出一条剪影般的通道。
三人交换了一个眼神便各怀心事。老者桑托柔和的目光扫过两人，将他们纳入自己视线的一部分。而这道目光中除了淡然已然再无其他东西。它甚至连个人情绪都反映不出来。如同眼前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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