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奇异恩典（上）
他们在邦巴什基尔自治共和国的一个安静小镇下了车，因为这里有直接往东的大型公路，他们可以沿着公路一直走到原本计划的目的地秋明市。
三船说这哪是什么乡镇，明明就是郊区。在他看来这里还保留着一战之前的缓慢生活，还说那些老农妇转的裙子看上去就跟美国南部的黑人奴隶一样，肥肥大大甚至还拖着泥巴！
千叶说你懂什么啊，这就叫做乡土气息！平时这样的世外桃源只能在电影里才能看见，今天亲自来体验一把，也算是对咱们劫后重生的一种额外奖励吧！
“你不是说这儿有什么大型公路吗？”三船往四周打量了一下，“在哪儿呢？我就只看见一条条的乡间小路了，就跟他妈田园画儿似的！”
千叶笑而不答，自顾自地往前溜达。
“咱们不会是用走的吧？”三船又开始抱怨，“这他妈也太坑人了，到底要走到什么世道啊？”
“直到把你肺里面的空气全部换干净，”千叶说，“好让你头脑清醒心平气和不再满嘴脏话！”
“你还嫌我嘴巴不干净？”三船紧跑两步追上他说，“我看你小子也不一定是什么正人君子！”
千叶又笑了，一边躲开三船挥过来的拳头，说自己头上的伤还没好呢。
三船就说那我帮你看看，结果就又开始借机抬起双手往他的头上招呼。
他的手机响起了的音乐铃声。设置这个种声是为了提醒自己，如果接到这个电话，交谈的时候必须确保旁边没人，绝对安全。于是他拿着手机走出门外，沿着楼梯来到天台上。他接这个电话的时候还有一个习惯，那就是自己不开口说话，接通以后就只是听。
“不能让他回到日本，”电话那边那个低沉的声音说，“如果他回去了，就必须死。”
“明白。”他用了一个简单明了的词作为答复，从不过多交代。
其实他一只清楚，那个人是不能回国的。因为等着他的，无疑将是一场血雨腥风。
他们沿着乡间小路一直往东走，两边就是绿草如毯的空地，带着柔和的线条轻微起伏，如同微波荡漾的湖面。走了不长时间，他们就看到一座修建在草地上的小型教堂。说是教堂，其实只有一间集体教室的规模，没有双塔尖顶，没有华丽浮雕，只是一座白色的房子，看上去更像是某种明信片上的风景画。两个人原本步速均匀地走着，走到教堂旁边的时候脚步不由地就慢了下来。三船看着那座造型简易的白色房子，突然像是被什么吸引住了一样，开始偏离道路踏上草地，迈着步子一言不发地朝那座教堂走去。千叶以为他走累了想要休息，就跟在后面一起去了。两人默默地走过草地，踏入那间迷你教堂的正门。
一进门他们就听到一阵优美的音乐和悦耳的童声，沿着两排椅子之间的过道向前看去，十几个唱诗班的孩子正在一位牧师的指导下排练歌曲，他们旁边摆着一架立式钢琴，一个十几岁的小男孩正坐在琴边有模有样地伴奏。千叶跟在后面走进去，发现三船已经坐在了一排椅子上，静静地聆听着钢琴的声音和孩子们稚嫩的歌声。千叶走过去坐在他旁边，发现这个平日五大三粗及不着调的大老爷们儿竟然听得异常入神，坐在那里几乎一动不动！孩子们唱的是俄语版的《奇异恩典》（Amazing Grace，美国乡村福音歌曲，最初由英国牧师REV. John Newton作于1779年，表达了宗教的忠诚，其中包含着一个平淡但是极富深意的赎罪的故事），歌声优美而动听，足以抚慰人的心灵。两个人一只安静地聆听着，过了一会儿千叶无意中看了旁边的三船一眼，却发现他竟然已经潸然泪下！看到这个平日“凶神恶煞”的汉子竟然也有柔情的一面，千叶似乎是被他的神情感染了，露出了平静而欣慰的笑容。
两个人就这么静静地坐在小教堂的长椅上，默默地聆听着那优美的乐声和感人的歌曲，似乎暂时忘掉了之前发生过的所有残忍的事情，仿佛那些可怕的枪声和残酷的死亡已经在他们的脑海中被逐渐抹去，仿佛生命中所有的罪恶都被清洗，得到了造物主最慈爱的宽宥。
他们走出教堂继续赶路的时候，三船的话明显就少了，一时间似乎突然文静了很多。
千叶走在他旁边，一直忍不住就想笑。三船扭过头来问他笑什么，他就说：“我都快不认识你了，你还是那个满嘴脏话的流氓警察吗？”
“什么叫流氓警察，”三船立马不快地说，“我三船史郎可是个正直的好人！”
“我知道，”千叶说，“从你刚才听音乐时的神情就能看出来。你不是说对音乐不感冒吗？这回这是怎么了？”
“我他妈是累的！”三船说，“走路走得脚底板发酸，一听这些娃娃们唱歌我就觉得浑身骨头发软，就跟催眠似的！”
“那首歌确实很有感染力，”千叶说，“你是不是听懂了其中的善良与虔诚？”
“我听懂个屁啊！都是俄语唱的依依呀呀我一句也听不明白！”
“虽然你这人总是一副凶巴巴的样子，但我知道你是个好人。”千叶说，“不然昨天在医院里，你为什么没有像以前对你女朋友一样扔下我不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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