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律师，这条消息里那个女人就是我姐，她叫云柏，是个导演。我是她的助理小海。她不是我亲姐，只是平时这么称呼惯了。”
郁峥仔细检查这则微博信息里的细节——点赞有十万多，留言区更加是不忍直视，捧的、骂的，站队的、拉架的，混沌一片。
“看起来，这则微博影响范围如此之广，对云柏导演个人而言应该是有不小的冲击。”
“别提了，我姐刚发了自己首部电影，以为事业终于有起色了。谁知道，遇上个女学生，现在被整成这个样子，整个人都崩溃了。”
“女学生？你是说……你们知道这是谁发的消息吗？”
“是不是她发的……我们现在也不确定，但是我们推测是个叫李满儿的女学生，崇远大学的。章教授也在那教书，教的是女性主义文学和电影，就是这个微博里说的章栩生教授。他是我姐夫，云柏导演的丈夫。”
听到这里，郁峥嗅到了蹊跷。这一句话里包裹着两个疑点，一个大学里的女学生为什么要在网上造出这样的声势来，对她有什么好处？另一个，将一个新晋女导演网暴到身陷舆论深渊，捧红的却是她丈夫？一旦涉及到家庭关系，郁峥那灵敏的雷达立马就被激活了。
“我想了解一下这件事的来龙去脉，你能告诉我这则微博发布之前都发生了什么事吗？”
“这之前，是云姐刚刚举办了她第一部独立导演的影片的点映仪式。”小海开始往回找故事线的源头，“哦，对了，在这之前，云姐被网上热议的还有一次，你看这个。”
小海拿过手机，又划拉了几下，递给郁峥看。
这回看到的是一个公众号文章，阅读量也很惊人。那篇文章的标题是《尚未觉醒的女性导演，自我意识的缺失与好作品的缺席》，里面文字写得密密麻麻，嵌入几张云柏在点印仪式现场的照片，画面中云柏手举着话筒，尴尬之情赫然其上。
“这绝对不是无关联事件！”小海斩钉截铁地宣称道。
郁峥的态度倒是非常冷静：“小海，你不如……从那场点印仪式说说具体情况吧。”
印象里，准备点印仪式演讲稿那一晚，云柏从跟小海吃晚饭的时候起，就有些焦躁了。她总是在紧张的时候情绪像坐过山车一样大起大落，并且对于进入脑海里的每件事情都患得患失。
那晚，小海如平时一样，陪云柏去阑珊路上的老字号茶餐厅吃晚饭。
好多年前，云柏是喜欢跟章栩生二人拖着手到这里来约会的。在夜宵时间到这里叫一个菠萝油，加一份鸳鸯奶茶。那时候这家店的门面招牌还是九十年代红火的霓虹灯做的。临街的门脸不大，店内纵深感极强，搭配一个个高耸靠背的卡座餐位，仿佛步入一列快意饕餮的火车。那个时候的云柏，还愿意跟章栩生偎倚在一起，猫在这巨大卡座里，一边吃着宵夜，一边听章栩生大侃港片里的经典桥段。
现在云柏还是常常来这里吃宵夜。但跟着她来的，一直都是助手小海。
小海记得，从前云柏跟章教授感情还不错的时候，她总是几十年如一日地叫一份“招牌芝士猪扒饭”，吃一半剩一半。然后剩下的那一半打包带回家，说这是他们家章教授最爱吃的。可最近几年，云柏剩的那一半，就白白扔在桌子上，匆匆买单走人。
那天从点餐时起，云柏就开始了艰难模式。小海对云柏说：“云姐，你要是还点猪扒饭，吃不完又浪费的话，那我就把你剩的那半份也吃了吧，反正晚上加班容易饿。”
云柏听了，毫不留情地批判小海：“这全都吃下去，胖出圈了还怎么混。要又忙又瘦又漂亮，看上去才像是媒体圈女人的样子！”
小海听云柏这话，回敬了一句：“早知道混圈靠身材，我毕业时就不该心存妄念高攀贵圈。”这九八年生的小姑娘言谈间气场相当稳健：“我懂了，咱饿着，云姐。以后啊，我也不拉着你吃饭了，我喝奶茶甘做社畜，云姐，您纯喝水勇攀事业巅峰！这觉悟怎么样？！”
当晚八点不到，云柏和小海匆匆吃完就驱车赶回公司加班。
“云姐，点映上到场的嘉宾名单和媒体名单，下午他们已经发最终确认版到我邮箱。我现在就打出来给你。”
“不用了，你发到我邮箱，我直接在电脑上看就行。制片方什么意见？”
“制片那边我下午给他们留言，暂时还没有消息。晚上我再问问。”
“好。发行那边呢？”
“哦，发行方那边就是再确认了一遍嘉宾发言顺序，然后催我们尽早把你的发言稿给他们发过去看。”
“哎哟，催催催，我又不是没给。这几天都出了十几个版本了。”
“还有，对媒体那边，发行方的意思，就是希望你在采访中尽可能不要对每一家都用同样的稿子说同样的话，尽量多从不同角度提升自己的识别度，毕竟这是你的首秀嘛……”
云柏一听这话，心里就一阵烦躁。
“行行行，我知道了。我明白他们的意思。首秀首秀，就拿这个来压我。我再这样下去，别干导演了，我当作家去算了。早知道我就该专门找个给我写稿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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