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勒王宫
一袭黑衣，满头白发，低着头。双腿弯曲膝地，他的身后是一片血海茫茫，四周花草凋零，道不尽的凄苦悲凉。
耳畔传来佛珠滚动的声音，僧人踏着台阶缓缓来到一侧，眼眸中是无尽的悲悯“绝境之苦忍得便是逢生，你可愿意？”
男子双眼含情脉脉地看着怀中女子，嘴角深沉的苦笑一声“能得来生相伴，哭又有何惧？”
僧人轻轻叹息一声。
***
南离
南懿二十年
如幽谷中的芦铃花，清雅柔美，不可方物的美，眼尾下方红痣，多了丝破碎感。阳光打在女子轮廓，镀上了一抹红霞。
面前香炉中袅袅不息燃着，化作银色绸缎透着缝隙向外蔓延。
白禔捏住茶杯小指微翘，轻抿一口清茶。
青玉花瓶插着精美玲珑的芦铃花。随着清风徐来，淡香袅袅，尽情摇曳着身姿。
身穿沙兰色凤尾襦裙，垂着眼眸，杯中红色茶叶颜色由浅入深，一声喟叹。手执碧玉小勺把茶渣捞出，水光黯淡，不祥之感。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焦急地声线打破这宁静的时光。
“殿下！”来人面色苍白，唇角干裂，嘴唇打颤哆嗦“奴婢打听到宫里传来的信，前阵子南城军营发生躁动，西玉趁虚而入，一夜之间化为灰烬，王上领军前往，至今渺无音讯，宫中苏驸马一直苦守王宫。”屏风外额头大汗淋漓，头发丝黏在了脸上，宫人顾不得理会。
香“啪”断在了香炉中。
听到南离的消息，女子神色自若没有愤慨，面色仿佛笼罩一层幕布。她抬起眼眸，柔柔凤眸隐着弯月。
屏风上身姿柔雅，迈着优雅的宫步，莲步轻移来到宫人身侧。
“殿下！”圆脸宫女紧接着入屋，把喉咙的话咽了下去。
女子把一杯茶递到宫人手上，声音淡淡“累了吧，尝尝。”
“殿……”宫人声音粗裂沙哑，双手恭敬接过喝了几口。
“殿下你…怎不着急？…”圆脸宫女红着眼眶，声音带着哭腔。
绵延不断的轻叹。
朱唇轻启声线低哑：“晚了。”
离宫休养不过半载，宫内就如毒蛇窟，被渗透的千疮百孔。安稳强硕的南离那么轻易就被入侵。
那么投敌卖国之人……
手一送“砰！”茶杯四分五裂溅了一地。
“启程回宫！”
“不可殿下，宫中抵御不了多久了，等同于送死啊！”
二人满脸不可置信。
没有丝毫喘息的机会。
生是南离人，死亦为魂。
女子侧过身嘴角露出一丝血丝，面色平静“白骑卫准备启程。”
平静语气果断，没人敢动摇她的决定。
暗处低沉“是！”
***
凄凉地冷笑生生不息。
四周无声寂静，白禔漫不经心地抽出帕子擦去唇角血丝，无需再压住喉间刺痛地痒意。痛苦地轻咳着“噗”一口血铺撒，融入水波，像是末路绽放的曼陀罗花。
凄美。
母体中带出的体弱，不过是苟延残喘。
时日无多了。
***
南离二十年春去。
“殿下！将军战死，王子也音讯全无恐怕……王上以身殉国了！”奄奄一息的侍卫扑到她的脚下，用着最后一口气说完。
殿在传来宫人的怨气声、逃窜的脚步声、抢夺金银的丑态之言，以及城门被撞击震耳欲聋之音。
母后留下的白骑卫武功刁钻，内力深厚。若是护她出宫何其容易，可她不想。
她喉间上涌着腥甜，感觉身体在抽搐着。抬眸看着尔奴启唇无声“好好活着。”
“不……”话音未落，口就被一双厚掌捂住向外托，泪珠子流到身前的衣服上，摇着头挣脱不了束缚。
白禔望着直到消失不见，倘若西玉军队攻入城中，被掌控的南离最好的结果会成为她的埋骨之地，最坏她会沦为西玉的奴隶者，或为官妓，被那些阴毒狠辣的宦臣糟蹋、侮辱。
没有活下去的执念，也没甚意思。
她不想让尔奴看着她走。
“这样也好。”
生死有命。
她生来就是个淡漠安静的性子，父王说我像她的祖母——以逝懿太后。
祖父也常常望着她失神，像个幼童傻笑。
……
如今世道各凭本事，生死怨不得别人。
儿时不懂常听祖夫皱眉苦着脸念叨：“可怜我的禔奴，整日要喝那苦药，要成冰娃娃喽！”
“你那父王总以为以仁善治国，往后便会没有战乱忧愤，天下太平，早晚会出事的，到时拖累了我的禔奴这可如何是好！。”
“我大限将至，谁能护我的禔奴呦！”
“唉…我真是老糊涂怎么让他继承了王位…”
回过神已经换上了一身白衣。
***
白禔踏着白玉阶梯登上城楼。
天边晚霞浮现血红色的光亮，渐渐覆盖花草树木，徐徐升起。
白禔低头，看着金缕鞋上象征尊贵的凤纹早已染上了血痕。
那是无数将士的血和泪。
“唰唰！”万箭齐发，腥风沉重炙烤着死者的英魂，薰痛无数人的双目，南离士兵死伤惨重。
她的发丝也被灼烧着，箭矢划伤了她的颈窝，听着耳边老人孩子的悲鸣，眼角泪水顺着眼角红痣流下，嘴角一抿，竟是苦的。
西玉攻占汹汹，“玉”的旗帜醒目刺眼，野心昭然若揭。
敌军中央苏省，父皇口中为她亲挑的驸马，父王九泉若知养了个奸细，恐怕不会安息了吧。
他似有所感，头一抬，眼底闪过惊艳紧接着是势在必得之色。
“殿下，归顺西玉才是明智啊。”向着她呐喊着，白禔充耳不闻。
白色衣角被风吹的猎猎作响，俯视着下方战火，她如同白色曼陀罗自城楼一跃而下。
在鲜红的泥土中盛放。
***
母妃告诉过她，生命弥留之际，全身的感知器官便会精确放大。
仿佛感觉有人抱着她。
眼皮沉重，睁开一抹缝隙，模糊不清只能看见那满头白丝。
还有喑哑轻颤的嗓音，如在天边…近在眼前…
“我来晚了。”
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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