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没有学校，只给老师学生们临时收出来了一间破房子充当教室，教材等学习用品是村长特地托人去镇上买的，课本是镇小学用下来的旧书，饶是破的不成样子，也花了不少钱。
等农闲季节过去了，就能正式上课了。
好在现在是夏天，春意包里的那几件衣服够换，也有足够的时间准备教案，考虑到春意的处境，上学那几家的孩子已经送来了粮食，因为学生们用粮食代替了学费，所以第一个月，村子里是不用发工资的，等到下个月才能发。
总算是有钱应付当下了。
现在村子里，无论是大人还是小孩，见到春意都得规规矩矩喊一声刘老师，虽然春意觉得，刘不是自己的本姓，叫春老师听着更有代入感。
原本是三十五个学生，拟定名单的时候，又多加了一个学生，这个学生是牛虎！
陈翠兰的小儿子，程金钱的小伙伴。
都凑了粮食送过来充当学费，这些粮食是一年一送，数量也不是太多，所以村长通知这事儿的时候，他们还是乐意的，就是陈翠兰非要搞特殊，再三推诿，就是不肯从家里拿粮食，一拖再拖，春意本来是想让村长处理这件事情，结果村长说，陈翠兰家人口多，粮食不太够，等秋收的时候再送来，春意一听，当即拍大腿说道：“村长，我怎么觉着是她故意不交的嘞？”
依照陈翠兰那人的性子，是真的有可能。
村长团着那张皱巴巴的脸定神想了片刻，试图替陈翠兰解释：“不能耽误娃上课，你看这样行不，先让娃来上课，等秋收了，我亲自去他家把粮食给你送来。”
春意意正言辞：“村长，您别说了，翠兰婶家里有没有粮食，您比我清楚，不能因为我刚来就糊弄我，她不送粮食，无非是还在记我住了这个房子的仇，我也不是非要计较，但其他学生都交了，就他们家不交，这不就是搞特殊化嘛？我没法跟其他家长解释，您难道要出面收拾她家的烂摊子吗？”
村长惊了：“小刘啊，你说严重了，什么特殊化，咱村不兴那个。”
春意小声嘟囔：“明明就是。”
村长人老耳朵不聋，听着也没解释，深深的叹了一口气，从兜里掏出一个小纸卷，里面包着劣质碎烟末，又拿出打火机点燃烟卷，狠狠吸了一口，语气沧桑了许多：“我上次去镇上开会，那里的孩子都有学上，镇上领导说，只有学习才能以后变得富足，不缺粮食吃，我知道翠兰跟你结了仇，但不能殃及孩子，孩子就是因为没上过学，所以不懂啥是对错，咱村里都是粗人，教不了自家孩子多少，要不是为了他们的前途，村子里也不会出钱给你发工资。”
春意：“……”
合着还是我不识好歹了呗？
虽然…但是…好像是有一点，但谁让陈翠兰前几天闹那么一出，差点让自己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
村长又絮絮叨叨了许多，春意的头越来越低：“村长，我不是那个意思，可以先让牛虎来上课，我心里知道，不能耽误孩子们学习知识，但我就是觉得吧，翠兰婶看我不顺眼，会不会……”
剩下的话她没说出去，跟村长心照不宣，无非是想说陈翠兰会不会特地送牛虎来捣乱。
村长跟她保证：“你放一万个心，要真是那样，我第一个不愿意。”
春意勉强放心了。
对待大人她还有点办法，换成熊孩子就不一定了。
两人的这番谈话没告诉任何人，村长再三给陈翠兰担保，春意才打消了疑虑，结果第二天就出了事。
春意从外面打水回来，结果连门都进不去了，一群人挤在院子里，七嘴八舌的说着什么话，有几个态度还不好。春意心头咯噔了一下，晃晃悠悠的拎着水桶挤了进去：“来来来，麻烦大家让一下。”
所有人齐齐往后转身，春意被盯的头皮发麻。
“那个，你们有事儿吗？”
其中一个大婶指着春意大声质问：“我问你，你是不是没收陈翠兰家的学费？”
春意放下水桶，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没立即反驳。
这些人眼熟，可不就是前几天来家里送学费的几位家长。果然是为了这事儿，春意不能说谎，又不敢承认，为难的看着她们，没有说话。
殊不知她这态度落在大家眼里就是默认的意思。
刚说话的那位大婶是程强的老娘，米罐村程姓居多，孩子们姓程的也多，但不是所有姓程的都那么好说话。
“你凭啥不收她家的学费？前几天她跟你争房子的时候大家伙都跟你站一头，你转眼就忘了，你说你凭啥不收她家的？”
春意后退一步：“你们误会了，不是没收她家的，是她家人口多目前比较困难，等秋收后就把学费给我补上。”
人群寂静了许多。
突然，又有人隔着人吆喝：“你说假话，那牛虎为啥说他是免费上学的嘞？你是老师你咋能诓人？”
春意踮脚看了半天没看清是谁在说话，只好作罢，耐心的解释：“真不是，我不明白你们为什么相信别人的话也不信老师的话，就算是不信我，村长的总能相信吧？不信你们就去问村长，村长知道这事儿。”
就连担保都是村长给担的。
程强娘狐疑的问：“真的？”
春意认真点头：“真的。”
还以为解释清楚她们就走了，哪料，又有人吆喝，跟刚才说她说假话那人的声音一模一样：“你瞎说，谁家不困难？我家人口也多，给你的学费是我们一家咬牙挤出来的，陈翠兰能秋收再交，那你把我家前天交的粮食还回来，我家也秋收后再交。”
这到底是谁这么烦人？
要是将粮食退回去，要老师喝西北风吗？
春意神色淡了许多：“你们去找村长吧，只要村长说行我就退。”
大不了粮食退了，三十块工资发来。
有人犹豫了。
春意接着道：“我初来乍到，有幸给你们的孩子们上课，传授他们知识，我很高兴，这些粮食我没动多少，你们要是想拿走秋后再给也可以，但是我不能做主，还是要去找村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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