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孩子听话地跪地磕头，脆生生地叫了声“义父”。李矩赶紧把他拉起来。再看那女子狠心别过脸去，实在是迫不得已。
李矩无奈，叹息一声，道：“这孩子，我就暂且留下。义父实在不敢当，我就做他的义兄吧。等你有了生计，随时可以带他走！”那女人拜谢后，就向衙役的方向追去了，她要卖身为奴，才能活下去。
李矩把小孩带回府衙，给他换了汉人衣物，当做汉人抚养。看着小孩可怜的样子，想到他的境遇，李矩心中便不是滋味。
第二天，李矩去找都护孙秀，忧心重重地道：“如今氐族民众已遍布雍州之地，今年年景又不好干旱数月，连雍州汉人也都收成减半。这些氐族胡人不善耕种，草场枯竭，他们本来就没有收成，增加赋税只怕会引起祸乱。都护要三思啊！”
孙秀斜眼看了他一眼，满不在意地道：“这些蛮夷之人，早先觊觎我中原大地，若是让他们日渐富庶，更会遭致祸乱。如今他们生活窘迫，就更加依附于我们，他们肯臣服于我们，岂不正好！”
李矩急道：“都护可曾听过，官逼民反之说，这些氐族人本就桀骜不驯，现在归附于我朝，一是慑于朝廷的大国威严，此外也是期盼灾年能得到朝廷的赈济。如果我们不能救济一二，反而要雪上加霜，这些人恐怕要有所行动了。”
孙秀眼睛一瞪道：“那他们是想找死！我几万大军巡视边地，他们只不过是弹丸之地，踏平他们只不过手到擒来的事！此事勿要再议，谅他们也没这个胆量！”
李矩苦劝不成，忧心忡忡。而且身边带着个小孩也实在不妥，便向孙秀告假，暂回平阳郡老家。
孙秀应允，给他十日期限，又为他备了驾车马，李矩带着小孩，一路向东而行，走了三四日，赶回平阳郡家中。
远远望见青砖灰瓦的几间屋舍庭院，李矩心中才算踏实下来。见过母亲，他将小孩托付母亲看护抚养。在家中待不过三日，便匆匆回返。十日期限，等他赶回都护府，也就刚刚好。
李矩回来复命。一进府衙，就见孙秀正在府中焦灼地来回走动。
一见李矩回来，急惶惶地道：“你回来得正好。快去安置兵马，等着各处征收赋税回来，安置他们轮流值守！”
李矩愣了愣，“大人，已将新法通告了氐族寨堡？”
孙秀点点头：“是啊，已有十日了。今日，我派出几路人手去寨堡收取税赋了，不出一个时辰，他们就能回来了！你快去准备！”
“是！”李矩应了一声，顾不得几日路程疲惫，忙召集起府中百余兵勇，分置几路看守府库。加之原有百余人，已是里外三层重叠戍守，绝无疏漏。
他刚布置稳妥，孙秀就亲自前来查看。看看交接值守每时每刻都有五十余人，这才放下心。李矩心下奇怪。
孙秀思虑着道：“嗯，很好。这府库重地必得小心提防。等到明日，将这物资送往王府，才算了结此事。”
李矩道：“我方人马几时能回？”
孙秀看看天色，“再有个把时辰，也该回返了。嗯，离得最近的是小山寨，之后是云风寨、虎狼寨、祥云寨……不查不晓得，每个寨堡都少则千余人，多则七八千人，他们十数寨堡，足有几万族众，这可比刚入关时要多了不止一倍！这才两年光景！我看，多出数万人，是周边羌族归拢而来。”
李矩讶然道：“氐羌两族人，难以区分，他们跟着氐族入关，我们还真是难以发觉！”
孙秀道：“以往氐羌两族毗邻，羌族人又听命于齐潜，形同一家。他们私下买卖令牌而入关居留，照此下去，胡人还不知要多增几何！正好以赋税压制他们！”
李矩惊讶不已：“胡人这般，乃是私下售卖，有悖典制。我们该依此查证治罪！”
孙秀摇头道：“这事查清了又如何？将他们驱逐出中原？还不如征用他们，弥补我族人丁之缺！”
李矩又进言劝谏，“对待外族胡人，都护府应依照朝廷典法规制氐族。以此辖制氐族胡人违悖的举动才是！若是不分青红皂白，只怕隐患无穷。”
孙秀不以为意，“算了，何必这般繁琐！要是事事都依着朝廷典制，只怕胡人还会另寻捷径！就更不易发现了。”
看看孙秀听不进，李矩也不好再劝。他自然明白孙秀之意，是为了消减氐族人众，也是压制羌族与氐族汇聚。只是这般糊里糊涂地处置，只怕徒增事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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