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瓦尔没有打铁，他关好门窗，坐在凳子上，神情严肃地卷了根草烟，用炉火点燃，一边抽一边琢磨着柯林方过的那些话。
“你说很有可能找到了屠杀黑石矿场的罪魁祸首？”
“是的。”
“然后你约了对方今夜单独见面？”
“对的。”
“见面做什么，你打算劝对方自首吗？”
“聊聊天，劝自首的事暂时没有想过。”
“那么他们友善吗？”
“据我观察，并不是很友善。”
“所以才让我去当护卫？”
“对啊，我总不能毫无防备吧？”
奥瓦尔狠狠地嘬了一口烟，草烟的味道很重，辣嗓子，但能让奥瓦尔保持冷静。烟雾吐出，混杂着奥瓦尔的无奈的话语：“柯林，我今年56岁并不代表只想活到56岁，明白吗？所以这种找死的差事，还是委托那些脑子不好使的雇佣兵吧！”
“这怎么行，难道作为伙伴，我们不该同生共死吗？我23岁陪你56岁赴死，上哪里去找这么好的买卖啊！况且我也没那么多钱……”
奥瓦尔将烟摁掉，重重地叹气：“好了，玩笑到此为止。说吧，回报到底有多丰厚，才值得如此以身涉险。”
“只能说是一个预感。”
“太过抽象了。”
柯林拉过凳子，坐在奥瓦尔的对面，伸手去把玩桌上的小铁锤：“我今天早上见到了莉迪亚，聊过几句后，确信她与黑石矿场的案件有关。只是后来，她对我产生了杀意。”
“你是不是当街调戏人家了。”
“喂喂喂，我有那么下流吗？”
奥瓦尔的眼神里满是肯定。
“我确实拿了一金合欢，还亲切地称呼她为‘女士’，可她无情地拒绝了我。你说，她是不是不喜欢男人？”
“这我怎么知道。”
“你不知道？好吧，别生气。重点不是我到底有没有惹她生气，而是一个亚人，凭什么会对帝国之眼产生杀意。”
奥瓦尔陷入思忖：“这……”
“完全不合理，对吧？”
柯林放下小铁锤，摩挲着挂在脖子上的项链：“调查员的身份高于冒险者。只是铜质的帝国之眼纹章，就意味着持有者达到了白银级。任何一个具备常识的人都应当明白这点吧？”
诚如柯林所言，无论是冒险者的等级，或是调查员协会的徽章，还是神秘莫测的神音会纹饰，以及贵族纹章，在欧亚帝国都是每位公民必修的常识。
掌握这些常识与否，直接关系到个人的生命和财产安全。尤其是亚人，对欧亚帝国森严的等级制度基本上了若指掌，稍微生疏，就可能因逾矩招惹祸端。
“是不加掩饰的杀意。她的杀意就像你和贵妇辛迪办那事不戴鱼泡一样赤裸裸，肆无忌惮，不顾后果。哦，我纯洁无比的灵魂，被她的杀意强暴了……”
奥瓦尔的脸瞬间拉得老长，他阴沉地问：“你怎么知道？”
“知道什么？”
“有关我与辛迪夫人之间的事。”
“瞎猜的，难道猜中了吗？”
“没，没有。”
“没事，我都调查清楚了。辛迪夫人两年前就失去生育能力了。”
“这我知道！”
“所以说，莉迪亚不对劲吧？她甚至可能在考虑要不要当街干掉我。她凭什么？现场就我和她，以及远处毫不相干的路人。总不能凭极度愤怒或者滑铲什么的干掉我吧？她的底气来源于哪？我非常好奇……你好奇吗？喂，你该不会还在想辛迪夫人吧？”
“没，没有。所以你的意思是，莉迪亚自身拥有力量？”
“只是推测，缺乏证据。也许她疯了也说不准，譬如弟弟死了，觉得帝国太黑暗，活不下去。可她刚买了一大袋子的衣服，打扮得漂漂亮亮，整个人焕发着青春活力。所以……”
奥瓦尔沉默了，如果亚人族获得了力量，确实是一件大事。这很可能意味着，祝福的规则发生改变或者说出现了新的规则。
总之，对于柯林和奥瓦尔而言，真相具备相当大的诱惑力。
如柯林所料，奥瓦尔动心了。
只可惜，他们没有实力去为了一点概率，承担致死风险。
经验告诉奥瓦尔，追求实力之外的事物，往往都没有好下场。
“所以才需要用到你的魔剑尤利西斯。”柯林回答道。
奥瓦尔瞪大双眼：“你说什么？”
“削铁如泥，秘银打造，蕴藏毁灭之力的魔剑尤利西斯，不就放在你的床底下吗？”
是放在床底下没错，可你特么是怎么知道的！
“别大惊小怪，在你和辛迪夫人翻雨覆云的夜晚，我就孤独地睡在你的床上。无聊时，顺手找到了尤利西斯。那真是一把沉重无比又美丽的阔剑，想必你日以继夜地打铁，就是为防止有朝一日挥舞不动它吧？也是，毕竟锻炼身体的目的总不能是取悦辛迪夫人。毕竟在带给辛迪夫人幸福这方面，再怎么锻炼也赶不上瑞塔克。欸？看样子你不知道这件事？我以为……算了，反正瑞塔克已经死了。辛迪夫人现在完全属于你了。”
奥瓦尔憋气，半天说不出一句话。巨大的信息量搅合得他脑瓜子嗡嗡疼，果然调查员都是怪物吗？
“就没有什么是你不知道的？”
柯林摇头：“不知道的事远比知道的要多。至于你的那些事，实在是太好看出来了。其实大多数人，都把他们自以为是的秘密写在脸上，写在日常的行动中，只要稍加留意，就无法视而不见。”
奥瓦尔知道与柯林争执这些没有意义，索性说回正事：“如果你的想法是对的，即便用上尤利西斯，我们也毫无胜算。毕竟今时不同往日……”
“谁让你琢磨胜算了。你以为护卫的作用是冲锋陷阵？不出手的护卫，才是真正的好护卫。我要你做的，不过是握紧魔剑，佩戴象征黄金级冒险者的徽章，站在瞎子都能瞧见的地方，端着一副臭架子，摆出一张臭脸，仅此而已！”
奥瓦尔假装稍加思考，随后立即点头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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