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贼军
虽然羡慕，但赵震做不成李自成，流寇可以杀官取粮、裹挟百姓，没走一步力量就强大一分。
东三府的山东百姓可是恨透了辽民，自己在奇山卫对着他们没杀没抢，过年时还开了城门，结果大年初一不到，卫所里的军户就跑得剩了十户人家。
七户是腿脚不全的残疾人士，两户是盲人，还有一户屋里只有对等死的老夫妻，自己不敢下手了断，成天缠着义军士兵给他们一个痛快。
面对这么差的群众基础，赵震也是无可奈何，所以整个流民队伍里在他眼里都是宝贝，死一个都是不可补充的损失。
帐篷虽然只是薄薄的棉布，但是也能挡下刺骨的冷风，赵震每从一个营帐嘘寒问暖而出，都在帐篷里的辽民心里燃起一个小小的火苗，鼓励着他们挨过这漫漫寒夜。
这场卷天席地的风雪直至半夜，才堪堪过去，无论是松顶山下，还是威海卫城，每一个生灵都在大自然的淫威之下瑟瑟发抖。
不过也有例外，当次日的阳光将窗纸照得发亮，杨云浓才恋恋不舍地从两条粉白玉臂间挣脱起身。
银丝炭升起的炉火，把屋内烤得温暖如春，这两天叛军带来的巨大压力，几乎让杨指挥大人喘不过气来。
不过还好上天保佑，几日内连降暴雪，这么冷的天，连武器都不可能握得住，就是再凶猛的军队也该给冻回去了。
想到苍天如此庇佑，杨大指挥昨晚赶紧把静慈庵的老相好找来，好好“感谢”了一下诸天神佛。
掀开两层的棉帘子，杨云浓迈步走入院中，一丝带着清雪的寒风钻入衣领，让他忍不住嘶了一声。
院中的亲兵见状，马上把羊绒织就的斗篷给指挥披上，生怕这威海卫的定海神针受了风寒。
斗篷甫一上身，便隔绝了外面的寒冷，杨云浓悠然问道：“老猛子，城外军情如何了？”
“这天寒地冻的，想必城外那些辽东贼军不是被冻得跑回了登州，就是被冻死在了山上。”张老猛看着上官那一脸轻松的面色，立马乖巧地答道。
杨云浓却皱起了眉头：“两军对阵，岂能轻忽，快去让那些探马出城，务必要查明贼军去向。”
看见上官认了真，老猛子倒有些犯了难，憋了半天才支支吾吾地道：“将军这死冷寒天的，能出城的探马都是那些老骨头，若是不发下些开拔银子，他们保准要抱病不肯动弹的。”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此时哪里容得他们讨价还价，速速叫他们出城，否则军法从事！”
杨云浓冷冰冰的话语传到耳边，老猛子才不情不愿地出去传令。
自己这位老大人也真是够吝啬的，前几日刚得知贼军来犯时，那时可给肯出城的探马人人五钱银子的赏格。
现在下了雪，眼见着贼军是一定要退了，却板起脸来，半分银子都不肯出，自己迎风冒雪走这一趟，不但半分油水拿不到，少不得还得被那些哨探为难一回。
“不用去找什么探马，指挥大人要是想知道贼军的行迹，吾现在便可报来。”
老猛子听到这话，本来如蒙大赦一般，可才抬头，就看见走进来的同知陈大人一脸的怒容。
“果然秀才不出门，便知天下事，那陈大人现在就告诉本官贼军逃到了何处吧！”
杨云浓早听出对方语气不善，马上不软不硬地扔了个钉子回去。
这位陈姓同知虽也是军户出身，但是早年时却想走科举之路，结果自从中了秀才后就一直科场蹉跎，难中举人，不得已还是萌了祖上的军职。
此时又被人揭了疮疤，陈同知面色一红，不过这次他倒没动什么气，还拱手向着杨云浓行了个礼，笑呵呵地道：“大人果然神机妙算，躺在床上便知道贼军已动，至于逃到何处，大人上城看看便知。若是大人嫌冷不想上城，过一会也该能听到贼军们的炮声。”
“什么，耿家那群辽东兵到城下了？耿仲明他也是个为将的，难道不知这个天气根本打不了仗了吗？”杨云浓顾不得再与他争口舌之利，虽知对方不可能在这种事上骗他，但是他还是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
陈同知抖了一下大红秀袍，笑容更浓地道：“将军莫是忘了，耿家的军队可都是从辽东带来的。岑参曾有诗云：胡天八月即飞雪。将军认为打不了仗的天气，那群辽东人或许并不这么认为啊。”
岑参是谁，杨云浓不知道，也没兴趣知道。
所以直到登上城楼，他才知道事情败坏到了什么地步，守军们的弓弦硬得难以拉开，更有士兵因为武器太冷，而不愿手握武器。
杨云浓刚把守军从上到下骂了个遍，却发现自己的铁甲竟然冷得如同冰块，让他根本穿不进去。
城下的叛军反倒精神得多，不但在护城河前摆了一行大炮，后面还陆续站出了豆腐块装的方阵。
方阵后面是一排生着火的铁锅，只要有士兵经过就有人递上热汤，喝完了的人就拿着兵器跑进下一个正在组成的方阵。
看着铁锅前长长的队伍，杨云浓本来被羊绒斗篷捂得火热的身子，瞬间冒出了一层冷汗。
再看看从东到西蔓延的旗帜，尤其是中军骑上那个斗大的“耿”字，杨云浓浑身上下每一个部位都忍不住一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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