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活着
以前的刘挽梦周游天下，就为寻找叶纯阳的前世，这个前世陨落之前，此人的境界高达八境，在整个九洲屈指可数，与他结盟，是个极大机缘。
刘挽梦来到江华城之后，直接来到湖泊，与叶纯阳的前世经过一番商榷，最后论定下来，只要将长大之后的叶纯阳献祭给前世夺舍重生，他就会答应结盟要求。
只是后来的刘挽梦，却对叶纯阳起了恻隐之心。
她想要培养叶纯阳。
她不再想要那个不可控的“前世”，或者说，这个“前世”值得如此施救？
刘挽梦与叶纯阳的关系不错，而且先天天赋不错，值得培养。
叶纯阳闻言一怔，双眸无光，不敢相信一直信赖的刘先生，目的其实与司南一样，仅为结盟。
他满脸黑线，抿紧嘴唇，咬着字问道：“刘先生，我是不是出生以来就要被献祭？”
刘挽梦不知如何回答。
或许，你的命运就该如此？
刘挽梦虽不信命，但为了报仇，她不惜拉拢盟友。
叶纯阳的泪水夺眶而出，怔怔道：“那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难道我活着就该作为容器，就不该拥有生命？
他猛地站起身来，疯狂地朝着一个方向狂奔，身形没入人群，更是引起骚乱。
刘挽梦赶忙起身，立马追去。
她只在砖瓦之间飞檐走壁，寥寥几步，很快追上。
叶纯阳停留在城外，满头大汗，实在跑不动了。
刘挽梦从空中划出一道弧线，落在叶纯阳的身后，对那个少年喊道：“叶纯阳，你不要再胡闹了。”
叶纯阳猛然回头，怒吼道：“你就是一个幻境里的假货！追来干嘛？你知不知道已经不能改变了！”
我很快就要被夺舍。对呀，就要死了。
可我还不想死啊……
我还有事情没办到。
我不能死。
刘挽梦头一次见到这样的他，没了对自己的敬仰，剩下的，全是怒火。
她满脸愧疚，缓缓说道：“小叶，对不起，我知道我的错误，我不应该对你叶纯阳这么轻视。你是真实的人类，不是什么祭品，我不会让你死的！相信我！”
叶纯阳捶胸顿足，暴怒地喊道：“我要死了！”
你悔恨当初难道能挽回什么吗？还能改变事实吗？一句抱歉就能解决？就能回到从前的生活？
不对。
活着，我要活着，只要活着，生活就能继续。
“我要离开这里。”叶纯阳怒火中烧，猛然回头，用着仅剩的气力继续狂奔。
他就一直跑着，走在一望无际的官道上，双脚直到竭力发烫，他才有减慢速度的迹象。
一个不小心，脚底打滑，清瘦的身躯重重摔在地面。
叶纯阳咬紧牙关，伸手抓住泥土，发了疯似的不停向前，即便只能前进一小段距离，他也不再顾及，只要离开这里，就能活下去。
不知过了多久。
“我要离开这里……我要离开这里……”
夜幕之下，一个少年无力地呻吟着，双眸死死盯紧官道尽头。
那是一片漆黑，只有星光为他照亮道路，只是归根结底，星光总会散去，道路的尽头却永远看不到。
他的未来就像这条官道一样，看不到尽头，看不到未来。
叶纯阳在地上拖拽出数米的泥痕，彻底昏死过去，一手攥紧泥土，一手的五指插入湿泥之中。
在叶纯阳的身后，刘挽梦如影随形，她却就静静地看着一切，并未打搅或者协助。
等到叶纯阳彻底昏死，她才上前将这个已经崩溃的少年背起，一路背到城外的海滨。
刘挽梦依然想起师父如何照顾自己的，她也将对待如今的叶纯阳。
她双手放于身后，伸出双腿，让叶纯阳的后脑垂在腿上，好让后者睡得安稳。
刘挽梦看了眼叶纯阳的安详表情，又将视线放在了无边无际的深蓝海洋。
她曾经就不相信命运，但到了如今，她却变了。
刘挽梦想要将某种命运强加在一个人的身上，实现自己的目标，可是这件事背后却有苦衷与无奈。这件事即便不是由她执行，也会有人后来居上，也就是叶纯阳口中说的司南道长。
说到底，是不是好像一切都无法挽回？
人生是不是就是这样？
命运会有。它将每个人的结局注定了。
刘挽梦思绪一沉，就像她来到江华城一样，是不是都是命运的安排？
不是。
她不仅想到师父是如何照顾昏沉自己的，也借腿上少年的现状，想到师父的一句话。
“人生的本质是一次绽放，人最精彩的一瞬是在他降世的那一刻，有无数的因果在将来展现无数气力。”
命运是很滑稽的，它只会让意志坚定的人走错一条弯路。
人要靠的，永远都是自己，去试图走完这条弯路，去走到终点。
叶纯阳的命运绝不会沉沦，他还有机会活着。
刘挽梦伸手去抓，抓到一块沙石，她丢向那片海，泛起些许涟漪，最后消失不见。
……
……
当叶纯阳渐渐苏醒的时候，只觉得双手酸麻和前胸灼热，都是昨晚留下的后遗。
叶纯阳缓缓睁开双眼，看到旭日东升的一幕。
他又觉得脑后一阵柔软，迟缓地转头，发现原来是刘先生。
叶纯阳不知该说什么了，他沉寂了一段时间，眼泪不停滴落，打湿刘挽梦的衣物。
刘挽梦将叶纯阳扶起。
叶纯阳坐在刘挽梦的身旁，想到什么，痛哭流涕。
怎么这点距离都跑不出去？
我不想死。真的不想。
刘挽梦柔声笑道：“小叶，我早在接触你的第一年就不想让你献祭给那个前世了……也都怪我一开始没跟你说明白。其实我要告诉你的是，我绝不会把你的性命置之不理，相信我，我不会让你死的。”
她又诚恳问道：“你想要活着？想要走出江华城？想要寻找在月华洲的娘亲？”
叶纯阳使劲点头。
刘挽梦笑了笑，叹息道：“叶纯阳，你必须要重拾活下去的希望，以正确的心情对待这一场试炼。”
叶纯阳一头雾水。
刘挽梦接着说道：“你要活着，就不能逃避已经到来的现实。”
“你说现世的我可能会死于那个修士，你说自己会被夺舍，我看，未必。”
“你要有所决意，那种想要活下去的决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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