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娟说：“你的手机没有品牌没有生产地址没有入网许可证等等等等，就是纯粹的黑手机嘛！”
“没错，”罗大强很坦然，“你说好听点好不好？咱们叫‘三码机’，算是直接裸奔，这是不合法的，怕查。
有入网许可证的，叫‘五码机’，其实也不算帖牌机，打打擦边球，弄个入网许可证看起来正规些，也不合法，并且一张入网许可证你知道多少钱吗？”
“多少钱？”付娟问。
“三四十块一张，就那么一张小纸片，那些卖入网许可证的手机公司简直是捡钱。
我也想合法地做生意，想有个合法的牌照，但是太难了，像我这样的泥腿子出生的小老百姓想都不用想，从2000年5月开始，信息产业部就不发放牌照了。
不发牌照了咋办？有钱的大老板就花钱买，2001年8月底，软件起家的托普收购深圳的国威电子，专门生产托普手机，在成都建厂，你猜猜投资了多少钱？”
付娟感到罗大强很会聊天，时不时提个问题把她带进去，免得她做寂寞的听众。
“5千万？”她答。
“太少了，放开胆子猜。”
“一亿？”
罗大强摇摇头。
“三亿？”付娟继续猜。
“告诉你吧，是6个亿。我还报几个猛料给你：2002年初，联想为推出联想牌手机，花了9 000万元和厦华合资建厂，收购厦华的手机业务；
2002年4月，民企出身的侨兴看到手机行业的暴利，花了3个亿把中电通信科技买下来了，占股6成，弄到了CDMA和GSM两张牌照。
你听听，手机牌照哪是我这样的穷鬼玩得起的呀？我现在做手机是和几个哥们联合的，买的是美国德州仪器所提供的芯片方案，只是个方案哟，硬件和软件全部自己另想办法，总投资380万，一个人搞不起的，也不敢搞，有风险的嘛，一个人承担太冒险了。
咱们的好日子马上来了，等联发科的方案一出来，就好搞多了。”
“你没想过贴人家的牌吗？这样不就合法了？”付娟思索着问。
“你错了，”罗大强纠正道，“其实贴牌就是在每部手机里面贴一个入网许可证的标，这个入网许可证是不能转卖的，因为它不是商品。这种做法是典型的挂羊头卖狗肉，并不合法。
大品牌适合贴牌，比如2002年的多普达手机就是贴的中电通信的牌，被侨兴收购的中电通信是使出贴牌这一招的第一人。
手机贴牌，一个图人家的名牌，一个图人家的许可权。双方是互利互惠，一个入网标卖几十块，多好赚啊！”
罗大强爆的这些猛料，付娟闻所未闻，真是术业有专攻。她继续提出心中的疑惑：“你也知道你的手机是不合法的，不怕查吗？真查下来不是亏大了？”
罗大强道：“当然怕啊，不过我估计两三年内应该没事，因为整体上还没形成大的气候，中国手机行业现在只是刚起步的阶段，还没发展起来国家就去打击呀？没那么傻的。所以呀，我想了，冒险就冒个彻底，索性连入网许可证都不去买，省下那个钱，可以把手机做得更好，在质量上多用心才是对的。”
“你的想法很好，不过部分不懂的顾客若是在意那张纸片就没办法了。”
“那是那是，作为商家，是不可能满足每一个顾客的，不能强求嘛。”
“其实你的风险不是很大。”付娟说。
“啥意思？”罗大强问。
付娟分析道：“你没工厂啊，机板是定做的，外壳是电子厂加工的，你只相当于开个空壳贸易公司嘛。”
“哈哈，你真是太聪明了，”罗大强用手点着付娟道，“真让你说着了，我这种模式风险是最小的，正规电子厂轻易是不会查的，这就是我在宝安区和正规电子厂合作的原因，就是工价高了点儿，但是货做得漂亮，也不怕查嘛！
批发代理商呢，虽然是卖了货再结账，但是他们在整个一栋电子大楼里......
像我这种没牌照的手机，国家肯定会稽查的，因为它不合法，都这样乱搞，不乱套了吗，那正规的手机还咋活啊！但肯定不是现在。所以呀，我想了，抓紧机会干两年不干了。看到国家想整咱了，赶紧退出来。”
付娟听着罗大强的话，赞佩不已，她心里暗暗嘀咕：冯若雪说罗大强粗糙，不会哄老婆，听他说话的逻辑和条理，不太像，和他温存的时候也不像。不由得问道：
“我想问你个问题，冯若雪说你不善于哄女人，这话是从何说起啊，我觉得你不像是那种人啊？”
罗大强哈哈乐了：“我前妻呀，说我对她冷淡，从来没哄过她……我没文化，说不好，不过我记得有个电影里有句台词，怎么说来着……对——没有不行的男人，男人不行是因为女人不行。我前妻那个人哪，认的字不比我多，天天盯着我的钱袋子，我一喝酒她就啰嗦，我不赌不嫖，还不让喝酒了？还让我活不？”
“不让你喝酒是为你的健康着想嘛。”
“算了吧，女人管男人喝酒都是这句话，我跟你说个真事啊，我老家有个爱喝酒的，喝出了胃病，医生叫她戒酒。
他戒酒三个月，胃病好了，但是得了肠癌，他说这戒的是啥酒啊，继续喝，结果把肠癌喝好了，你说神奇不神奇？我看哪，医生的话就不能听，自己的感觉最可靠，感觉舒服就是对的，不舒服就是错的。”
“你这是歪理，是给自己喝酒找理由。医学是科学，哪能不信的？……你经常喝醉是吗？”
“不喝醉不爽嘛，不过我都是晚上忙罢了喝，睡一觉就好了，没感到不舒服啊。”罗大强说的理所当然。
“看来你是酒仙，不过还是改改的好，时间长了小心酒精肝。”付娟说的很轻，像提醒又像感喟。
“谢谢……嗳，我开得是空壳贸易公司，你是不是没有安全感啊？去我家坐坐呗，好歹知道我有套房子嘛。”
“你既然这样说了，我只有恭敬不如从命了。”付娟能感到罗大强浓浓的诚意，他是要把他全面地展示给她，给她安全感，信任感。
一股幸福的热流涌上来，她抬头望天，鳞次栉比的高楼交错着蔚蓝的天空，朵朵白云像流动的白纱巾绕过逝去的青葱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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